Rollroll囔囔肉

心寒在退坑边缘的熊猫。

水井(二九)


  第二日,陈景浑浑噩噩地睡到正午,才从被窝里爬起来,无力地洗漱更衣,呆呆地站在院中。暮春的灿阳并不毒辣,却照得他心烦意乱。

  换做平日,此时的陈景早已用过午饭,踏上进宫的路程,可是现在,他却一点也提不起劲——他不知如何去见周轶。

  周轶知晓陈景如今受了挫,未时未见人来,索性遣了内侍去告知给人放几天假,好生休息几日。陈景犹犹豫豫正欲咬牙“赴死”,却得了这么一个消息,瞬间泄了气,送走内侍,回屋僵僵倒在榻上。

  陈老陈嫂看不过去人整日一副颓废的模样,便喊儿子来帮忙料理店中事物,原想着陈景转移了注意能少些丧气,奈何陈景心不在此,出了神净帮倒忙,二老无奈,才撵了人出门散心。

  在屋中整整呆了两日,如今走出来漫无目的的闲逛,陈景不知怎的生出了几分“生而为人,我很抱歉”的情绪。看着一旁一只黄狗踏着悠闲的步子远去,他竟觉得自己活得不如一只狗快活。

  想着走着,便到了西市。这也是陈景第一次这般清闲地在京城闲逛,闲谈声,吆喝声,妇女砍价声,小儿嬉戏玩闹声,混杂在一起,听得陈景猛地一激灵。街坊邻居有人认出了陈景,热情相邀要带人去吃些好的,陈景慌忙地摇头,一面推辞一面急促地小跑着离开了西市,直到耳根子清净了些,才停下来脚步,扶住墙喘了几口粗气。

  “跑了几步就喘成这样。”

  陈景还未缓过劲来,便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。他震惊地转过头瞪大眼睛打量了一番穿着常服的周轶,才又突然想起自己殿试失利,耷拉下脑袋,弱弱地叫了声,“老师……”

  周轶自近城一处无人知晓的别院感怀出来,便在半路上看见了一路奔跑的陈景,受了心情的影响,下了马车追了上去。他鲜少以皇帝的身份出宫抛头露面,这京城中认得他的人亦很少,陈景则不然,这声老师着实有些暴露身份。

  “在这宫外,换个称呼吧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叫声爹给我听听。”周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。

  陈景又一次瞪大了眼睛。他不晓得周轶为何会开这样的玩笑,张了张嘴,红着脸半晌也没发出个声响。

  周轶见着陈景这幅模样,哑然失笑,心中却是失落了片刻。见人一副迷茫的眼神,周轶尴尬地清清嗓子,“逗个乐子,看你羞得。”

  “哪有这样逗乐子的,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……想什么呢……”陈景看了看周轶身旁跟着的沐风,反驳了一句,倒是不想着殿试的事了。

  沐风在一旁,没忍住笑出了声,被周轶瞥了一眼,立刻恢复了平日的神色。

  “想什么?这里又没人认得我。顶多记你个攀高接贵的名声。”周轶不以为然。

  “那也不行。”陈景义正言辞。

  “罢了,不逼你。”周轶边说着边抬起脚向前走,“回宫吧,下午还有戏要看。”

  “是。”沐风应了一声,又朝着陈景微微躬身,跟上了周轶的步子。

  陈景愣愣地站在原地,好久才缓过劲来。他觉得老师有些反常,不似平日苛责的模样,说了些奇怪的话,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。思来想去,一个念头出现在陈景的脑海:莫不是老师看中自己要让自己让干儿子?陈景想着,狠劲儿摇了摇头,心中默念罪过罪过,却又忍不住想,若是给老师当干儿子,自己也是愿意的。

  周轶一离开,便叹了口气,“他若是不愿意认我可如何是好?”

  “您是小公子生父,小公子怎会不愿意认。娘娘在天之灵,也会保佑您父子二人团聚的。”沐风道。

  “但愿吧。”周轶再叹一口。

  陈景下午便被周轶一道口谕诏进了宫。可还没到御书房门口,连天的哭喊声并着厚重的板子击打在人身上“砰砰砰……”的声音就入了耳。

  陈景瞪大了眼睛跑了几步,就看见十几人趴在刑凳上,个个血肉模糊,皮开肉绽。鲜红的血顺着凳腿流到地上,已经积成了一滩。陈景从未见过这番场面,吓得愣在了原地,直到内侍赵志推了推他,他才回过神来。

  “小公子……”

  “怎么回事?”

  “您的卷子被人调包了,皇上正在气头上呢。”

  陈景不可思议般地看了赵志一眼,紧走几步到了御书房门口,“啪——”破碎的瓷片滚到了陈景脚边,吓得陈景一个踉跄。御书房跪了一地的人,参与阅卷的八位大臣也在其中。

  “不知道?好一个不知道!”周轶冷笑一声,气得声音都有些抖,把陈景吓得不轻。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周轶这般生气。

  周轶看见陈景,挥手将人叫到身边来,指着桌上的一份卷子,“你看看,这是你的卷子吗?”

  “不是……”陈景读了几个字,便摇了摇头。

  “给朕查!”周轶吼道,“化成灰也要把陈景的卷子给朕找出来!”

  不出两日,作假之人,偷换之人就全被查了出来,卷子也在侍中张炳坤的府邸里找到了,只是卷子大半部分已被烧毁,无法再做评判。

  张炳坤与中书监令盛智不和已经是满朝皆知,此次卷子在张炳坤府上被搜出……

  “盛大人诬陷?”陈景问道。

  周轶笑了笑,“张炳坤希望朕这么想。”周轶看两人不顺眼也并非一两日,两人都是先皇的人,有时候并不把周轶放在眼里,“盛智不傻,张炳坤被诬陷,人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。”

  “那……张大人自导自演的?”陈景瞪大了眼睛。

  周轶点了点头,把陈景赶回了家。

  几人的口供毫无意外地全指向了盛智,周轶也顺水推舟,以欺君犯上的罪名直接斩了盛智,抄了盛家,盛家其余人发配到了西北荒凉之地。参与偷换的,轻则扣了半年俸禄,重则像那做假的,被诛了三族。

  张炳坤比起盛智,他算好的,最起码命是保住了。只是按照周轶的话,连自己家里的事情的防备不好,怎么审议国家大事?官职连降了四品,被贬去了骆城,空有官职,并无实权。

  “王爷!您一定有办法救我!您想想办法,属下为您做过那么多事!”张炳坤跪在成王府里苦苦哀求。

  成王面色苍白,坐在椅上眉头紧促。外面张炳坤的哀求声,让他更是烦乱。张炳坤一口咬定是自己派他去做的事情,可事实上自己并没有。

  “将张炳坤请出去吧。”成王吩咐着下人,提笔,写了一封信托人送了出去。

  “试卷一事乃陛下亲手策划,只为销毁你的答卷,好护他声誉。”陈景看到信,心中一紧,连忙出门查看是谁送来的,却不见任何人影,再回屋内,却发觉信连同信封一并也消失了。

  陈景本是不信,可话在脑海萦绕,外加周轶异常的举动,不知怎么,他竟变得有些将信将疑。

  斩首之日,陈景也去看了,老老少少,男男女女,穿着囚服,死在刽子手的刀下,血流成河,路上红得有些刺眼。几十条人命,瞬息间便没有了。天子一怒,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。

  第二日,被血染尽的地面已经被洗刷干净,京城又恢复了以往的喧嚣热闹。吆喝声,欢笑声,掩盖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,仿佛昨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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